这段时间的方寒玉也同样处于历劫之中。

  先是收到老宅那边的消息,从小待他亲近的伍叔传来病重的消息。

  这个方寒玉一直视为父亲般存在的叔叔,是方家的总管。

  当年外公看中伍叔为人可靠,一门心思想让他入赘成为方家人。

  可无奈自家的女儿心里只有郑青时。

  伍叔本是外公的一个远房亲戚,入赘不成,伍叔却也没再离开方家。外公收他做了养子,当成儿子对待。

  伍叔当年是爱慕方家小姐的,婚事没成,他也没了成家的想法,一直单身至今。

  后来方寒玉出世后,伍叔把他视为己出,疼爱有加。在他缺少父爱的日子里,伍叔给了他最纯正的父爱。

  陪他戏耍,伴他成长,教他做人。

  可以说,伍叔在方寒玉的心里是比郑青时更为亲近之人。

  虽没有血缘却早已超出生物层面的亲情。

  这些年伍叔里里外外的操劳着方家大大小小的事务,终是积劳成疾的一病不起。

  方寒玉听到消息时,痛心疾首,怪自己这些年太过疏忽,对伍叔关心太少,才让伍叔拖到如此严重的地步。

  他第一时间安排小五前去照料病重的伍叔。别人去,他不放心。

  是了,小五是伍叔认下的干儿子。

  膝下无子的伍叔,在当年方寒玉从人贩子手中救下小五领回家时,收他做了义子。

  从那时开始,这三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走到一起,成了相互慰籍相互陪伴的至亲。

  养育之恩大于生养之恩,正是如此。

  所以在小五的心里,他俩就是亲爸亲哥的存在。是他唯一的家人。照顾病重的家人,小五义无反顾的奔将而去。

  苏新月是在周末陪同方寒玉回去老宅的路上,才知道这些的。

  方寒玉说起时,几度哽咽的沉默着看向窗外。这份心里的难受,无形中自然的流露出来。

  出门前,苏新月料定男人会有情绪上的波动,主动要求她来开车,让男人安心陪驾就好。

  眼下看着方寒玉的难受,她感同身受。

  只是这生老病死之事,有时真的很无奈,非人力之所及。

  “吉人自有天相,会没事的。”

  她唯有说着安慰的话语,宽着男人的心。

  老宅果然有些年头了,白墙黑瓦的徽派式建筑,很有些庭院深深的味道。

  得到消息的下人们,早早的恭候着表姑爷的到来。

  对的,现在的郑寒玉只是这家姑爷的一个远房亲戚。

  只是身份比较尊贵,故也按照姑爷的辈分而来,得了个表姑爷的称呼。

  这个老宅里真正知道他身份的人,只有小五,伍叔,还有他外公。

  其他人当然不知道,这个所谓的表姑爷其实就是他家的小少爷。

  而正因为这乱套的称呼,方寒玉近些年也很少回老宅。

  苏新月在方寒玉的指示下,将车一路开进了内宅。

  “表姑爷好,总管知道你来看他,很是开心,一早上都问过好多次,你到了没?看来是想表姑爷你了,以后有空常来看看。”有下人迎上前来,说着见面时的客套话。

  方寒玉清冷的没有吱声点了下头,算是打着招呼。甚至连苏新月都没作介绍,拉着她的手,匆匆上了楼。

  下人却是纳闷起,这表姑爷多日未见,倒是成家了吗?

  只是这女人,不咋样好看啊?不是说表姑爷是个什么老总,有钱人就找个这样的?

  近乡情怯,方寒玉从踏进这间屋开始。

  他有多久没回来了?记不清了,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。

  只是站在伍叔的房门口,他有点不敢进。他怕自己接受不了眼前的一幕。

  他们是应伍叔的强烈要求,才最终同意他出院在家调养。

  伍叔说,他不想成天待在医院里,感觉那样的他就是个将死之人。

  只有待在家里,他才觉得舒心,更觉得安心。

  小五在屋内听到门外的动静,从里打开了房门。

  “哥,小嫂子你们来了。”

  “伍叔,怎么样了?”方寒玉满眼透着焦虑。

  “是小墨回来了吗?”伍叔虚弱的声音从里传来。

  “是我,我回来看您来了。”方寒玉眸光一沉,快步走进屋内。

  从前那个精神矍铄之人不见了,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消瘦,略有些枯槁的面容。

  “小墨,过来,让伍叔好好看看你。”伍叔向他俩招着手。

  方寒玉向前一步紧紧握住,记忆中有力宽厚的手掌,现在被握在掌心的却是清瘦干枯。

  他没忍住的红了眼圈,小五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,以示安慰。

  “不好,不好。”伍叔蹙眉摇着头说。

  “什么不好?”方寒玉一时愣怔的没能反应过来。

  “这个脸不好。”伍叔说出了他的心里话。

  “哦,伍叔您等一下,让小墨给你变个戏法。”说完方寒玉转身过来,三把两把卸去了伪装,交给了一旁的小五。

  “现在如何?”方寒玉孩子气的献宝一般,把自己再次送到伍叔跟前。

  “这个好,这才是我的小墨。”伍叔伸手摸上这张他好久都没见过的容颜。

  “男娃生的这般俊美,如何是好?伍叔担心你呀,以后切记要藏好这张脸,知道吗?”

  伍叔念念不忘他的担心,就怕小墨会重蹈他母亲的路,在婚姻这条路上磕磕绊绊,不能顺遂。

  “放心,伍叔,我已找到相爱之人。我和她在一起很幸福。”

  说着话的方寒玉扭头看向身旁的女孩,眼底漫过的柔情似无边的海,深沉又浓烈。

  “哦,等一下。”

  他起身细致温柔的帮着苏新月卸去伪装。他想让伍叔看见他心爱女人的真实模样。

  这样美好的人儿,伍叔肯定也会和他一样喜欢的。

  “伍叔,她是新月,我喜欢的女孩,将来的妻子。”

  方寒玉拉着苏新月坐到伍叔跟前,满脸遮不住的幸福模样。

  “伍叔您好!”

  苏新月冲着伍叔露出最甜美的笑容,他男人喜爱的家人,她自是也喜欢的。

  “好,好,女娃好生娇俏,和我家的小墨天造地设一般,般配的很啊。”

  眼前的苏新月果然让伍叔甚是满意,欢喜的抓着他俩的手直颤抖,嘴都合不拢,喃喃着,“真好,真好。”

  “当然最好,也不看看是谁找来的。”

  方寒玉嘴角扬起,得意的搂住苏新月,他就知道伍叔肯定会非常满意的。

  “新月丫头,我家的小墨就交给你了。他要敢欺负你,尽管找我来告状,我帮你教训他。”

  “有伍叔给我撑腰,谅他也不敢。”

  “伍叔,看你说的,爱她都来不及,哪舍得欺负。”

  伍叔看着眼前这一对情意绵绵的璧人,安心且满足。

  从前他总是担心小墨的爱情之路不顺,那年听说又因为爱情差点丢了命。现如今看着他俩的甜蜜幸福,他觉得再没什么放心不下的。

  “小墨,去看看外公吧。他嘴上不说,心里很是记挂你。别跟他置气,他的初衷都是为你好。伍叔累了,想睡一会儿。”

  伍叔有心的想劝和这两个犟种,给他俩留出解和的时间。

  “那伍叔你好好休息,晚点再过来看你。”

  方寒玉周到的帮伍叔躺平,又细致的掖好被子。这才恋恋不舍的拉着苏新月离开了伍叔的房间,去了自己的房间。

  直到走进房间,方寒玉才卸下一直强忍的伪装,闷闷的拥着苏新月坐在沙发上。

  想着如今的伍叔,心里难受到极致。

  苏新月转身,男人的眼里漾着猩红,分明是在极度克制内心的悲伤。

  她伸出手,温柔的抚上男人压抑的面容,柔声道:“想哭就哭,为了亲人不丢脸。”

  方寒玉腾出一只手抚在她的手上,垂眸对上小女人关切的眼神。

  之后,把小女人仰起的头紧紧按入怀里。就算要哭,也不想真的让她看见。

  苏新月乖巧的反手去搂男人精瘦紧致的腰身,埋首不动,任由男人搂的她很紧很紧。

  男人的胸膛在有力的起伏震动,那无声的哭泣,是为了挚爱的亲人。

  生命在面对死亡的那一刻,脆弱的不堪一击。

  曾经伟岸的身躯,刚过花甲之年,却已枯萎凋零,不得不让人扼腕叹息!

  苏新月唯有紧紧的抱住怀里的他,给他慰籍,给他陪伴。

  久久之后,起伏的胸膛渐渐平稳。她抬起头,眼前的男人面色已平静如初。

  只是那双看向她的黑眸像深不见底的海,沉浮着能吞噬一切的温柔。

  心意相通的一个对视,却狠狠熨贴着彼此的心。

  “现在能跟我说说,你和外公怎么了吗?”

  苏新月柔声细语问起,伍叔放不下的心事。

  “他老人家就喜欢自作主张,一辈子改不了这个臭毛病。”

  提起这事方寒玉就生气,脸色顿时变得怒意深深。

  “外公给你主张了什么?难不成逼你成婚?”

  看着面前突然的臭脸,苏新月闪念间想到了什么。

  “岂止是逼婚?他想连人命都搞出来。”回想之前,方寒玉忍不住耿耿于怀的恼火着。

  “直接生米煮成熟饭?”苏新月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。

  “嗯,你不会生气吧?”方寒玉转而担心起她的心情。

  “我才不会。那是外公因为没见过我,要不哪用费那个劲,是不是?”

  苏新月轻松调侃,有心的想缓解双方的矛盾。

  “嗯,换作是你,定让你下不了床,熟饭做它个一锅又一锅。”

  好吧,苏新月只想着轻松,小黄人却已是跑题的遐想无边,汗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