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道:“您随我来即可。”

  “窈窈?”沈涵月眉头微蹙,主动道:“不如我随你一起?”

  崔令窈还没答话,旁边李勇率先道:“沈姑娘见谅,赌约是裴姑娘同我家王爷两人的,现下也需她一人前去。”

  一个问题答案而已。

  总要面对的。

  “既如此,我去一趟,”

  崔令窈站起身,对沈涵月道:“表姐到了九曲亭,若是见到表兄,劳烦同他说一声。”

  沈涵月目露担忧。

  就算她心仪谢晋白,认为对方是个顶天立地铁骨铮铮的男儿。

  但他毕竟是个男人。

  哪里有已婚丧妻的男人,执意要同一个姑娘家,私下见面的。

  崔令窈她没有姐妹,沈涵月方才在席间的回护就让她有些动容,这会儿见她担忧自己,就更是感动。

  她安抚道:“表姐无需担心,愿赌服输,王爷许是有什么问题需要我解惑,我去去就回。”

  言罢,她转身看向李勇,“带路吧。”

  …………

  谢晋白在前院。

  他是今日身份最贵重的贵客,赵国公府专门辟了间院子给他歇息。

  李勇办事很小心,专门领着崔令窈走的小道。

  一路上,没有遇见任何一个宾客。

  很快,到了一栋僻静的小院外。

  院门是合起的。

  李勇几步上了台阶,推开门,抬臂道:“裴姑娘请进。”

  这是不打算跟她一块儿进去的意思了。

  ——里面只有谢晋白一人。

  意识到这一点,崔令窈心跳倏然加快了些。

  然,来都来了,退无可退,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。

  庭院不大不小,错落着常见的几株绿植。

  唯一有点特色的是角落有座小型假山,人工引流了一池活水。

  潺潺水声处,一道熟悉身影立在那里,身姿挺拔修长,负手而立,正微垂着眸子盯着池中。

  崔令窈一进门,就听见身后院门被轻轻关上,紧接着,池水旁边的男人侧眸望了过来。

  四目相对。

  崔令窈身体倏然僵硬。

  上午才见面,不过当时周遭有许多人。

  而现在,一顿午膳的功夫,再次相见,却是在这偏僻小院。

  只有他们两人。

  崔令窈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局促起来。

  谢晋白定定看着她。

  还是上午那身衣裳,应是喝了酒,她面颊有些绯红,胸口大片瓷白肌肤也染了点粉意。

  看着又娇又嫩。

  只是,面色有些不太好看。

  像一头本可以逃出生天,又被猎人抓捕回来的麋鹿。

  脆弱又无助的可怜模样。

  想到她的那桩‘婚约’。

  和那个男人交握的手。

  两人相约月下,并肩而坐,依偎在一块儿的脑袋。

  谢晋白双眸微眯,竭力压制那股疯起的摧毁欲,淡声道:“过来。”

  嗓音淡而低哑。

  崔令窈心中生出抵触之意,她抿了抿唇,僵硬抬步,走了过去。

  在他的三步之外站定。

  谢晋白已经收敛起眸底翻涌的暗色,垂眸望向脚下的池子,“认识吗?”

  里头一只男人巴掌大的乌龟正在探头探脑,绿豆大小的眼睛盯着她。

  崔令窈一怔,僵着脖子缓缓摇头。

  谢晋白看了她一眼,道:“这是洗砚龟,原先养在我书房,当时是养了两只,一直由我妻子照料,三年前其中一只死了,另外一只送来了赵府。”

  所以,她没认错。

  这是小黑还是大黑?

  ……怎么会死了一只?

  乌龟他都能养死!

  崔令窈出奇愤怒。

  这对洗砚龟是十岁时,崔明睿送她的礼物。

  她当宝贝一样养着,嫁给他后,被他要走,非要养在书房。

  让她不得不隔三差五去他书房看看。

  她养了十年!

  结果,死了?

  似瞧出她眸底的郁色,谢晋白眉眼微晒,自嘲道:“是我没有照顾好它们,但是窈窈,那个腊月,我也险些死了。”

  窈窈…

  久违的称呼让崔令窈呼吸微滞。

  她下意识道:“还请王爷慎言,姑娘家的小名非亲近之人不可唤。”

  嘴还是很硬。

  他话说到这个份上,几近明牌,她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。

  但额间已经渗出了薄汗。

  整个人浑身僵硬,严阵以待。

  就连那双明亮的杏眸,里面也全是忐忑。

  小可怜。

  谢晋白心软的不成样子,“别紧张,我不逼你,喊你来,只是想跟你说说话,你不想承认的,我都不逼你。”

  他上前一步,定定地看着她。

  神色专注。

  眸底贪婪执拗之色再也遮掩不住。

  瞳孔神经质的发颤,活像一头饿了几天几夜的狼。

  叫人望而生畏。

  崔令窈后背发寒,简直毛骨悚然。

  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。

  谢晋白没有阻止,任由她远离自己,唇角勾了个弧度,努力让自己目光柔和下来,冲她微微一笑,“你别怕,我不会伤害你。”

  他笑的很难看。

  眼眸红透,更像是要哭。

  崔令窈有些受不了了,不想再看他这副古怪模样,抿着唇道:“王爷有什么想问的,快问吧。”

  来的路上,她已经做好了准备。

  他无非就是想弄清楚她的身份。

  究竟是不是崔令窈。

  如果是的话,那她是几时重生的。

  为什么不来找他。

  为什么见面了,还不同他相认。

  为什么要答应跟沈庭钰订婚。

  这些她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。

  现在,她只想快点履行赌约,任何离开这里。

  谢晋白垂下眼皮,掩住眸中翻涌的暗色,点了点旁边摆放的小茶桌,“不急,坐下说。”

  崔令窈:“……”

  她不肯坐下。

  谢晋白也没勉强,自己坐了下来,抬臂斟了杯温茶,推到她面前,“喝点茶散散酒气。”

  崔令窈一动不动,木着脸道:“您有话不妨直说。”

  油盐不进。

  防备他至此!

  谢晋白撂下茶盏,掀眸看着她,突然笑了下,“真喜欢沈庭钰?”

  那笑,阴测测的。

  崔令窈却没觉害怕,面不改色道:“这个问题是您赢我的赌注?”

  他们的赌约,她只答应回答他一个问题。

  很好。

  胆子更大了。

  只是,看着还真打算跟他划清界限,再无瓜葛。

  谢晋白深吸口气,压了压那股子邪火,笑着问她:“你说,如果我现在想带你走,能不能做到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