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刻,朱祁钰不再是那个病弱的王爷。

  他是一个用自己的鲜血与性命,为这座即将倾覆的帝国,注入最后一份勇气的战士。

  于谦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,他看着那个浴血立誓的挺拔身影,双眼通红,猛地跪倒在地。

  “臣于谦,愿随殿下,死守京师!”

  他的声音,点燃了殿内所有主战派官员心中的火焰。

  “臣等愿随殿下,死守京师!”

  以兵部尚书王直为首,数十名官员齐刷刷地跪了下去,声震云霄。

  他们的眼中,不再有迷茫和恐惧,只有一种被唤醒的、决死的狂热。

  而徐有贞和那些南迁派的官员,则面如死灰。

  他们看着朱祁钰手中淋漓的鲜血,看着他眼中那股焚尽一切的决绝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
  他们知道,完了。

  在这样的决心面前,任何南迁的言论,都显得那么苍白,那么可耻,那么懦弱。

  孙太后呆呆地站在原地。

  她看着郕王手上的血,看着他因为失血而愈发苍白的脸,又看了看他身后那群跪倒在地、群情激昂的大臣。

  她怀中的皇长子朱见深早已停止了哭泣,只是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,看着眼前这充满冲击力的一幕。

  孙太后忽然明白了。

  这个男人,是眼下唯一的希望。

  是她和她儿子,唯一的依靠。

  她深吸一口气,脸上泪痕未干,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,开口了。

  “传……传我懿旨。”

  她的声音有些颤抖,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。

  “立郕王朱祁钰,为监国。”

  “总揽军政,主持京师防务。凡内外一切事宜,皆由监国处置。”

  懿旨下达。

  于谦等人脸上露出狂喜之色,重重叩首。

  “太后圣明!”

  朱祁钰缓缓将佩刀插回侍卫的刀鞘。

  他没有去看孙太后,也没有去看于谦。

  他的目光,落在了人群角落里,一个不起眼的锦衣卫官员身上。

  那是王振的干儿子,代理指挥使李庸。

  在所有人或狂热、或敬畏、或恐惧的目光中,李庸的眼神里,却只有一丝隐藏极深的怨毒。

  李庸心中咯噔一下,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。

  “锦衣卫代理指挥使,李庸。”

  朱祁钰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。

  李庸头皮发麻,只能硬着头皮出列,匍匐在地。

  “臣……臣在。”

  朱祁钰看着他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
  “本王监国,要做的第一件事,便是清君侧,诛国贼。”

  这句话一出,殿内一片哗然。

  所有人都以为监国是要先攘外,没想到,他竟是要先安内!

  李庸更是吓得魂飞魄散,他猛地抬起头,想要辩解。

  “殿下!臣……”

  朱祁钰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。

  他那冰冷的目光,从李庸的脸上,缓缓扫过另外几个早已被他记在心里的,王振的死党。

  “皇兄亲征,二十万大军毁于一旦,皆因王振这国贼而起。”

  “如今,王振虽死,其党羽尚在朝中,尸位素餐,祸乱朝纲。”

  “若不先除此等毒瘤,何以安军心?何以安民心?”

  他的声音,陡然变得凌厉。

  “本王看,就从你开始!”

  他那只缠着白布的手,指向了匍匐在地的李庸。

  “来人!”

  两名如狼似虎的殿前侍卫,立刻出列。

  “给本王拿下!”

  命令下达,干脆利落,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。

  李庸彻底懵了,他瘫软在地,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。

  “殿下饶命!殿下饶命啊!臣冤枉!臣……”

  两名侍卫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喊,一左一右,像拖死狗一样,将他架了起来。

  整个奉天殿,鸦雀无声。

  所有人都被朱祁钰这雷霆万钧的手段,震得目瞪口呆。

  没人想到,他权柄在手的第一件事,不是去擦屁股,而是直接掀了桌子。

  朱祁钰看着被拖拽出去、兀自挣扎的李庸,眼中没有一丝波澜。

  他的目光,再次投向了殿内。

  那眼神,像是在巡视自己领地的猛虎,审视着下一个猎物。